《吉林大学报》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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莼鲈之思

   期次:第689期   作者:徐子晨   查看:60   

  长春的晚霞总是这么美,天边风姿绰绰的片片浮云被霞光刷上橙红色,斜披在宝石蓝的天幕上。云间溢出红橙夹杂蓝紫的微光,散落在微黄的树叶上,散落在小声鸣叫着的归巢麻雀的翅膀上,散落在姑娘小伙俊俏的脸庞上。
  我坐在清湖边,捡起一颗石子投入湖中,静静注视一圈圈散开的涟漪,等水纹在霞光中散尽,我缓缓抬头,瞥见一对情侣牵着手,说说笑笑地漫步于湖畔,女生将头倚在男生的肩上,闭着眼,笑盈盈的。一阵湖风吹过,夹杂丝丝芦苇叶的清香,拂过我的脸和脖颈,寒意袭来。我闭着眼,回忆着,思索着,丝丝缕缕的乡愁如烟雾般飘忽在清湖上。
  从来都没想过,自己会这么真切地离开家,离开四川,来到两千多公里外的吉林。
  回想不久前,激动、欣喜、拘谨,初到吉林大学,我感叹于迎新现场的人头攒动,竖着耳朵听着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方言,看着美轮美奂的建筑,欣赏着晏湖的清幽绿影,对清湖上翩翩起舞的天鹅撇嘴傻笑。我就像从一个黑瓶子里一下子蹦出来似的,四周一切的色彩都如艺术品般陶冶着我的灵魂。
  而现在的大学生活已渐渐步入正轨。那些激动、欣喜早已归于平静,每当独处时,我便会想起故乡的点点滴滴,特别是那种故乡独有的味道。无论人身在何处,家的味道总会一天三次准时地在舌尖上提醒你。无论食堂的菜肴有多可口,食物总是要在故土的怀抱中才更有滋味。
  前不久,长春的同学带我们去吃东北菜。锅包肉、千叶豆腐,冒着热气被服务员端上餐桌,同样的食材在不同的地域幻化出来的食物果然别具一格。我这样想着,握住筷子蓄势待发。最后,服务员端上来一大碗汤,绿绿的捎带乳白色的清汤上飘着裹成花苞一样的绿色小叶子,嫩嫩的肉片点缀于其中,散发出一股清香。
  “这是什么呀?”一位女同学咂着嘴笑着说。
  “没见过呢!”我室友伸出脖子瞅了瞅,摇摇头。
  “哈哈,不知道了吧!”长春的同学眯着眼,露出得意的笑容。
  “这是,这是莼菜吧!”我小声说道“这个不是我们那儿的特产吗?哇,居然东北也有呢!”
  长春的同学一脸惊奇:“别瞎掰扯了,莼菜是咱们的。”
  “不对,不对。”我盛了一碗汤,迫不及待喝了一口。滑滑的莼菜顺着鲜汤流入嘴中,轻轻咬开叶片,一股纯粹的清香顿时盈满口腔。这碗汤的莼菜叶片比我们那里的稍大些,但这种味道,我每年夏天都会吃到的味道,分明在千里之外的异乡又一次唤醒我的记忆。
  思绪回到故乡。
  我的老家有一处特别漂亮的湖———马湖。湖很大,在四面环山的地界上撑出一片宽广的视野。马湖的水特别清冽,小时候在湖里嬉戏,渴了,父母会直接让我喝马湖的水。马湖边上有许多莼菜田,莼菜田里的水比膝盖略高,上边漂浮着睡莲一般的绿叶。莼菜比睡莲活得更精致,这精致不仅表现在她更为细碎的纹路上,更表现在她对水质的严苛要求上。睡莲到处都有,而莼菜几乎只有马湖一家。
  夏天的时候,会有许多淳朴的村民在额子沟,或者黄琅镇边的莼菜田里弓着腰采摘莼菜。水流的声音,农民们的笑声,夹杂着一股清新,渗透进我美好的记忆里。我深爱着马湖的水,马湖的莼菜,以及像马湖水一样宁静的马湖姑娘……的确,故乡的美好,总会随着你,被你带到远方。当你寂寞无助,抑或在陌生中感到不适与拘谨的时候,这份美好带给你的便是欢欣,一种暖暖的蕴藉,就像从冰天)地回到了升着火的小木屋里一样。
  我第一次在异乡过中秋。以往中秋节我们一家都会围坐在一起,看中秋晚会,分享月饼的香甜。而今年呢,我看着冷清的宿舍,感到孤独。晚上我们班组织了一次班级聚会,让我倍感亲切的是聚会是在一家经营四川串串的店铺举办的。在饭店的3楼,同学们围坐在长条形的桌子边,互相开着玩笑,交流着对大学生活的想法。
  点完菜没多久,服务员端上了一大盆串串,荤的素的,各种各样的串串浸在红红的油汤里,散发出一股香辣的气息。“哇!”我和一位湖南的同学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叹。估计我俩都想到了家乡特有的辣味吧!我俩迫不及待地抄起几串就特别不礼貌地往嘴里塞。裹挟着辣油汤的食材在唇齿之间迸发出一种强有力的味道,那种特别的辣与烫,让舌头必须得不停地翻动食物,嘴也呼嘘呼嘘地吸吐空气。而就在这种直击舌根深处的味道之中,会体验到辣所带来的爽快与愉悦。不一会儿,我俩就已吃得满头大汗了,互相看着对方红红的脸,哈哈大笑。的确,在东北,很少吃到家乡独有的那种辣味,无论什么菜肴,在这里我感觉加辣和不加辣的差别不太大。每次从外面买饭到宿舍里来吃的时候,我都会加上一些母亲特意为我做的辣酱。咂吧着筷子上残余的辣味,我的味觉会瞬间闪过故乡的各种辣,火锅、串串、炸土豆……那一份故乡特有的味觉,总会让游子们感慨万千。
  而中秋节的那一份辣,十分强烈地刺激着我的乡愁,刺激着那千里之外的游子心。聚会结束心里感到既温暖又有些失落。信步走出餐馆,凉风呼啸而过,我立刻缩了缩脖子,抬头正好看见异乡的中秋明月。那一轮悬挂的明月,依旧明亮清澈。那)白的银光,曾落在李白的床前,曾落在白居易眼前的浔阳江上,曾落在苏轼的庭院里。而现在,她依旧在向大地撒下光辉,唤起游子的思念。我想到了千里之外的父母,想到了我的好友和所怀念的每一个人。“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。”我心里默念着,舌尖又感到了那一份特别的辣。
  昔日,张季鹰在洛阳,见秋风起,想到家乡的莼菜羹和鲈鱼脍,说:“人生贵得适意耳。”便欣然辞官归乡。是啊,莼鲈之思,故乡的味道,对于每一位异乡人,都是这么的真切。虽有言道:此心安处是吾乡。可是,故乡就是故乡,人是吃着故乡的饭菜一点一点成长到离家远行的年纪的。因此,我想我依然会在黄昏的清湖边,怀念那一碗鲜美的莼菜汤,怀念故土特有的香辣……(作者系食品科学与工程学院2018级本科生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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